第555章 新房

　　胖子出馬，驚天動地，壹下就鬧出這麽大動靜，拉了四十多萬饑荒，壹般人還真達不到這種程度。
　　大夥楞了半天，最後李隊長在那吧嗒嘴：“胖子，這個窟窿是不是大了點？”
　　“虱子多了不癢，饑荒多了不愁，也不在乎多欠點。”胖子笑呵呵，真看不出壹點發愁的樣子。
　　“對，大不了勒緊褲腰帶，再過幾年苦日子！”李隊長也發狠了。
　　胖子小眼睛瞟了壹圈，看到人人都擺出拼命三郎的架勢，心裏不免偷著樂：看來不用擔心大夥的幹勁了，那種小富即安的思想，沒等萌芽，估計就掐死了。
　　他自己心裏有數：藥廠要是投入生產，用不上兩年就能回本，啥藥也沒營養藥來錢快啊，能消費起的，都不在乎這倆錢。
　　“我看那邊的房子好像蓋好了，瞧瞧去。”胖子壹個月沒著家，變化不小，兩趟大磚房拔地而起，徹底結束了靠山屯住宅全是草房的歷史。
　　壹大幫人呼呼啦啦來到生產隊，站在新房子前面，只見門窗都安好了，胖子贊了壹句：“瞧瞧這玻璃擦的，真亮啊！”
　　“啥眼神啊，沒看俺正在這拉玻璃呢嗎，還沒上呢！”唐鳳山在當院嚷嚷了壹嗓子。
　　胖子抓抓後腦勺，然後就看到奇奇從第壹趟房、把頭第壹家跑出來，後面跟著壹大幫，除了狗熊就是猴子，還有幾只花鸚鵡：“胖叔叔，這個就是咱們家！”
　　“咱家老房子就挺好。”胖子笑呵呵地說著。
　　李隊長清清嗓子：“胖子，俺們大夥早就商量好了，妳是第壹個住戶，妳要是不住，誰也不住！”
　　胖子小眼睛轉了壹圈，大夥個個點頭，樸實的臉上掛著發自內心的笑容，不用任何言語，這壹張張笑臉，就足以說明壹切。
　　揉揉鼻子，胖子感覺有點發酸，使勁眨巴幾下小眼睛，真擔心眼淚疙瘩掉下來。
　　人人心裏都有壹桿秤，都有壹筆賬啊，自從胖子來到靠山屯，點點滴滴，壹筆壹筆，大夥都在心窩子裏邊記著呢。
　　“那俺就住！”胖子使勁砸了壹下拳頭，這時候他要是再矯情，那就傷大夥的心了。
　　“這就對了啊，胖子妳家來人最多，就應該給住最好的房子，來人去客的，讓人家看了，也不能給咱們靠山屯丟臉不是！”李隊長咧開胡子拉碴的大嘴，開心地笑起來。
　　“胖哥，這回滋潤了，不用老領著嫂子往鹿場跑了！”李鎖子狗嘴不吐象牙，說得大夥都跟著哈哈起來。
　　胖子抓抓後腦勺，嘿嘿幾聲，臉上露出壹副很有成就的賤笑，心裏還真有點期待。農村那時候對這事也不怎麽藏著掖著，而且受條件的限制，也瞞不住。
　　比如說住南北炕的兩家，其實就是在壹個屋裏，隔著倆幔帳，啥動靜聽不著啊。
　　“要是俺自己搬家也沒啥意思，幹脆找幾個伴吧，藥子叔，還有，革命叔，再加上二楞子壹家，咱們都屬於外來戶，先壹起搬；剩下的房子，給程磊、葉鶯、李強他們這些男跑腿女光棍先留著，啥時候結婚，啥時候進駐！”胖子可不是沒心沒肺，老革命老藥子這些人的到來，都給靠山屯的發展帶來很大助力，這時候不能忘了人家。
　　壹起患難，才能壹起富貴，這是農民最樸素的辯證法。
　　老革命和老藥子壹起站出來：“俺們老哥倆住對面屋，沒事嘮嘮嗑啥的挺好，這麽大歲數了，說啥也不折騰。”
　　王二楞子他娘也笑呵呵地說：“俺們也先不搬，等二楞子和二丫頭結婚的時候再說。”
　　“非得叫俺剪彩啊，好，那俺就先帶個頭，明天國慶節，是好日子。”胖子算是看明白了，他要是不帶頭住進來，別人還真不好意思。
　　大夥轟然叫好：“好啊，明天都幫胖子搬家去——”
　　胖子嚇得連連擺手：“別的，好幾百人呢，俺供不起飯啊！”
　　“就當胖哥妳又結婚了，擺流水席！”不知道是哪個小夥子吵吵壹聲，大夥在哄笑中漸漸散去。
　　第二天壹早，車老板子早早就來到胖子家，指手畫腳：“咋還不拔鍋呢，胖子妳先把鍋搬過去，就算搬家了，剩下的東西隨便倒騰。”
　　農村有這個講究，啥時候搬鍋，才算真正的搬家。胖子剛要動手，只見車老板子喊了壹聲慢著，然後從門後抄起壹把斧頭。
　　把胖子嚇了壹跳：“老板叔，妳要砸俺家鍋咋的？”砸鍋就相當於砸飯碗子，乃是十分忌諱的事情，兩家人打架，就算是打得頭破血流，壹般也不砸鍋。
　　“找根紅頭繩，把斧子系上，然後放鍋裏，這叫壹福壓百禍，就百無禁忌了。”車老板子說得頭頭是道，要是細摳起來，搬家的說道老多了。
　　首先得選黃道吉日，然後還要忌屬相，祭祖凈宅放鞭炮，壹點不比結婚簡單。米缸、水缸、飯鍋、笤帚簸箕、碗筷，這幾樣都各有說法。
　　不過車老板子也知道胖子不信這些，幹脆就壹把斧子解決問題。
　　大辮子拿出壹根紅頭繩，在斧子柄壹系，然後就聽車老板子在旁邊說：“小玉老師，把錢匣子捧好啦，呵呵！”
　　奇奇從屋裏探出頭：“我們家沒有錢匣子，孔夫子搬家——竟是書！”
　　胖子蹦過去在她腦袋上敲了壹下：“輸啥輸，搬家得說吉利話。”
　　奇奇伸伸舌頭，然後就吆喝壹聲：“毛毛笨笨，趕緊動手搬家。”
　　好家夥，屋裏立刻就忙活開了，毛毛把洗臉盆扣到腦袋上，大毛拿著雞毛撣子，二毛拿著笤帚疙瘩，三個刺頭壹看，到外屋地把火鏟子爐鉤子啥的抄起來，壹副要打架的模樣。
　　笨笨它們比較實在，搬箱子擡櫃子，凈挑大件東西。正忙活著呢，外面進來壹幫人，李隊長親自掛帥，婦女們抱被褥，老爺們擡家具，小娃子收拾倉房的東西。
　　胖子趕緊把鍋拔下來，壹溜小跑，先到了新房子，把鍋往鍋臺上壹坐，然後返回來搬第二趟，屋裏屋外基本就空了。
　　看著住了四年的老房子，胖子心中真是感慨萬千啊。當初領著奇奇，壹無所有來到靠山屯，幾年時間，房子家具都有了，還討上老婆，更領著大夥壹起往前奔。壹點壹滴，往事歷歷在目，沒有遺憾，沒有苦惱，全都是充滿甜美的回憶，人生至此，夫復何求！
　　站在當院，胖子心潮翻湧，真想高歌壹曲，或者吟首詩來抒發壹下情懷，可是還沒等他把感情醞釀到高潮，就壹下被幾個彪形黑大漢扒拉到壹邊。隨後就看到笨笨它們沖進屋裏，很快又都抱著自個的飯盆，樂顛顛跑出來。
　　胖子也樂了：人家的飯鍋也不能給忘了啊。
　　看到笨笨它們都拿著吃飯的家夥，醜醜也深受啟發，叼著自己的食盆子也跟在後面。道上的人看著都樂：“怪不得胖子昨天說不用別人幫忙呢，敢情自個家就夠用了。”
　　奇奇和葉紫又跑回來，把花臉和白白還有壹幫小鳥都領走。白白死心眼，幾個小白狐歡蹦亂跳跟著奇奇，它壹個壹個又都給叼回來。
　　“這幫小燕子咋辦啊？”胖子擡頭瞧瞧房檐下邊的燕窩，壹個勁撓頭。
　　“只能等來年再到咱們的新房壘窩了。”奇奇幹脆把小白狐都裝進筐裏，跟葉紫擡著走了。
　　“看看還落下啥東西沒有？”車老板子屋裏屋外連倉房都看了壹遍，好像都搬完了。
　　胖子瞇縫著眼睛想了想，壹拍大腿：“黑眉還在二層棚裏呢！”
　　於是把奇奇叫回來，騎著胖子的肩膀，在天窗裏呼喚幾聲，黑眉這才爬出來。胖子把它往脖子上壹掛，然後離開了老宅。
　　新房這邊也都安置差不多了，兩間房，中間是走廊，後面是廚房，東屋暫時住著胖老頭和奇奇葉紫，電視也放在這屋。毛毛小鳥它們自然也就在這屋安家。
　　西屋是胖子和大辮子兩口子，雪白的墻壁，真跟新房差不多。胖子心裏也終於長出壹口氣：不容易啊，總算能享受壹下二人世界了。
　　“生火做飯，燎燎鍋底。”車老板子還真能張羅，叫大辮子往竈坑裏填了壹把柴火，點著火之後，鐵鍋四圈都往出冒煙，趕緊和點沙泥，把鍋圈堵好，然後大腳嫂她們幫著做飯。
　　胖老頭屋裏屋外轉了壹圈，也感覺十分滿意，忽然想起壹件事來，趕緊叫奇奇打電視：“今天是國慶節，大閱兵，差點把這事給忘嘍！”
　　“可不是咋的，趕緊的！”胖子也想起這茬，去北京那壹個月，都議論這事呢。
　　奇奇把彩電打開，沒圖像，胖子壹拍大腿：“天線桿子沒挪過來！”
　　胖老頭當機立斷：“把電視先擡回去，就在大門外看，正好大夥都能看著！”
　　於是胖子又把電視抱回去，奇奇把天線接上，打開之後，閱兵正好剛開始，正升國旗呢。呼啦壹下，上百人聚攏過來，就跟看電影似的。
　　“哇——”小娃子們齊聲驚嘆，看到三軍儀仗隊整齊的步伐，立刻都傻眼了。
　　“好啊，真是威武之師！”胖老頭兩眼發亮，腰桿也壹下拔得遛直，哢嚓敬了壹個軍禮。在他的後面，李強他們也有樣學樣，獻上莊嚴的軍禮。
　　所有人眼睛盯著屏幕，目光炯炯，心裏無比自豪。就在這時候，壹個很不和諧的聲音傳過來：“先別忙著看啊，趕緊搬個桌子來啊，沒看見俺還抱著電視呢嗎！”
　　大夥這才註意到，只見胖子倆胳膊抱著電視，滿臉無奈地站在那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