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大喇叭

　　第二天壹早，大辮子就帶著蹦蹦跳跳的奇奇回來，胖子緊張地觀察著她們，好像沒有什麽異常，稍微放點心。
　　不過，大辮子姑娘還是向胖子提出壹個嚴肅的問題：“靠山屯連學校都沒有，奇奇這麽聰明的孩子恐怕要耽誤。”
　　胖子可沒想這麽長遠，看奇奇的樣子，成天和那些丫頭小子在外面撕瘋，小日子過得好像挺滋潤。
　　車老板也深有同感地點點頭：“這話在理，屯子裏的娃也有好幾十，在公社上學的就幾個，都在親戚家裏住，有個學校該多好，省得都像我們這些睜眼瞎。”
　　“鳥不拉屎的窮山溝，哪個願意去當老師。”王三炮忍不住放出壹炮。
　　胖子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，科學文化知識才是脫貧致富最重要的因素，這是經過實踐證明的。
　　於是忽然冒出壹句：“那啥，小玉姑娘不是高中畢業嗎，當老師應該沒問題。”
　　大辮子聽得壹楞，兩條彎彎的眉毛皺起來，然後招呼壹聲，又和小奇奇戀戀不舍告別，辮子壹甩，出了大車店。
　　“人家城裏的閨女，能到咱們那去遭罪？”車老板嘆息壹聲，出去套車，王三炮和胖子把東西都搬上去，馬車就離開縣城，滿載而歸。
　　日落西山紅霞飛，胖子進程把村回。大馬車壹進村就哄哄動了，那些捎了東西的嬸子大娘自動聚集過來，馬車就停在村子中間，開始分東西。
　　胖子掐著紙單子，壹路念下去，車上的東西就卸下壹大半。大腳嫂捧著壹雙小船般的涼鞋，壹個勁向胖子道謝。
　　胖子打開木盒，取出壹個黃紙包遞給奇奇：“去，分糖去。”
　　奇奇把紙包塞給兩眼放光的二肥子，嫩聲嫩氣說：“分糖去！”
　　二肥子把紙包放進帽兜，嘴裏吆喝壹聲：“排隊排隊。”
　　娃娃們立刻排成長長的壹隊，足有二三十，最後面壹個就系著個小兜兜，小JJ還露著，張著黑乎乎的小巴掌，等著糖球從天上掉下來。
　　這壹次分糖行動，使胖子在靠山屯的聲望達到壹個空前的高度，當然，只局限於小娃娃之中。
　　和奇奇回到家，小蘿莉先去豬圈，把野豬崽撒出來，剩下的四個豬崽可下子看到親人，哼唧起來沒完沒了。
　　“奇奇，妳跟那個大辮子姐姐都說啥了？”
　　“沒說什麽，姐姐就叫我認字，算數學題，我都上壹年級了，她還考我壹加壹得幾。”
　　“妳說沒說原來生活中的那些事？”
　　“我才沒妳那麽傻呢，說了被抓回去怎麽辦，哪有現在這麽好玩。”
　　胖子心頭狂汗，這小家夥門清，不過沒露餡最好。
　　這時候，二丫過來叫他們去吃飯，胖子給她包了壹包江米條，抓了壹把糖球，然後拎著兩瓶老白幹，來到李隊長家。
　　桌子早就放好，上炕就吃飯，邊吃邊嘮嘮城裏的見聞，胖子就開始滲透自己知道的那些先進理念，慢慢給隊長洗腦。
　　李隊長壹聲不吭，壹個勁喝酒，壹瓶老白幹見底之後，才嘿嘿幾聲：“多打點糧食，吃飽肚子才是真格的。”
　　敢情白費半天唾沫，看來思想觀念的轉變最難。不過胖子早有打算，用事實說話，最有說服力：
　　“李叔，這次進城，我看果品公司收桃子，六分錢壹斤，把各家各戶的桃子收集起來，進城賣壹次行不？”
　　“賣桃子？這事在咱們靠山屯可是大姑娘上轎，頭壹回啊，恐怕不行。”
　　“大姑娘早晚都得上轎，啥事都得有頭壹回。”
　　“不成不成，這壹家壹戶的怎麽分？離縣城這麽遠，道也不好走，沒等進城桃子就蹲噠爛了，現在是農忙，正鏟二遍地，誰肯在這個節骨眼上進城？”隊長掰著手指頭，講出壹大堆行不通的理由。
　　胖子支楞著耳朵聽了半天，最後把空酒瓶子往桌上壹頓：“十斤桃子就能買瓶酒喝，妳咋不算算這個帳。”
　　說完，虎視眈眈地盯著隊長，同時把另壹瓶酒抱在懷裏：“這個我拿回去自個喝。”
　　李隊長撓撓後腦勺：“這事我自個也做不了主，賣不賣是大家自己的事。”
　　“我和車老板負責進城，只要用大喇叭喊壹嗓子，明天叫各家各戶把桃摘下來，到我那過秤計數。”胖子雖然想到這事可能會有難度，卻想不到在第壹關這裏就遇到這麽大阻力。
　　看到胖子有點急眼，隊長又咂摸半天嘴：“要不妳去說。”
　　“去就去。”胖子立刻下地穿鞋，隊長把那瓶老白幹叫老伴鎖起來，然後趿拉著鞋追出去。
　　二丫追出門，嘴裏嚼著江米條：“爺爺賣桃子，給丫丫買好吃的。”
　　不壹會，生產隊大院裏的大喇叭裏就傳出胖子渾厚的聲音：“各位鄉親們，各位鄉親們，我是黃良。”
　　村長連忙在旁邊補充壹嗓子：“就是分豬肉的胖子。”
　　村民立刻放下手裏的活計，娃子們則早就開始嚷嚷：“好啊，又分豬肉了。”腿快的已經開始往胖子家跑。
　　不過很快就被大人吆喝回來：“聽三不聽四，這回不分豬肉。好好聽聽，看到底要分個啥。”
　　“鄉親們，這次進城看到不少好東西，洗臉用的有香噴噴的香皂，比豬胰子還滑溜；人家那大姑娘小媳婦都擦胭抹粉，穿新衣服，捯飭的壹個比壹個漂亮。”
　　婦女們都聽得入神，壹臉艷羨。老爺們大多嘟囔壹句“臭美”。
　　“人家天天下館子，頓頓喝燒酒，溜肥腸，溜肉片兒，溜三鮮，溜肉段兒……”胖子壹著急，把跑堂的那套搬上來。
　　百分之八十老爺們都咽了壹口吐沫。
　　“人家咋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？就因為兜裏有錢！”胖子終於撤到正題。
　　“咋能有錢哩，摘桃子賣錢。這次和老板兒叔、三炮叔進城，看到桃子六分錢壹斤，咱們誰家還不能摘個百八十斤，就是五六塊錢啊。明天大家都把自個家桃子摘下來，到我家過秤，等賣完了壹塊算錢，我和隊長、老板叔這壹趟進城給大家賣。”
　　李隊長咳嗽壹聲，剛要聲明自己不去，就被胖子扒拉到壹邊：“李隊長說了，這次誰要不響應號召，到秋後就多交任務糧！通知結束，大家都好好合計合計。”
　　說完，啪嚓把喇叭壹關，李隊長急頭白臉地和胖子掰扯：“我啥時候說多交任務糧啦！”
　　胖子嘻嘻壹笑：“這不是調動群眾積極性嗎，我都想說了，誰要是不幹，就把俺的豬肉給吐出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