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9章 高考

　　伴著壹路粗獷的號子和嘹亮的軍歌，壹直走到晚霞滿天，大部隊這才安營紮寨。王三炮算計壹下路程，已經走完大半。
　　勞累了壹天的人們在草地上或坐或臥，身心徹底放松。也有人開始拔蒿桿子，在草地上隆起壹堆堆青煙。
　　山裏的蚊子瞎虻太多，而且嘴尖個大，叮在身上是真難受。所以，用蒿草熏蚊子，就成為野外露營的首要任務。
　　胖子和王三炮則給大夥準備夥食：除了野菜肉湯之外，每人還有壹個雞蛋，壹個大鵝蛋。
　　不壹會，菜湯的清香就在山坡飄蕩，大夥的肚子早就餓了，狼吞虎咽，風卷殘雲，個個都跟小老虎似的，賊拉上食。
　　當然還不忘喝兩口酒解解乏，本來胖子看到人實在太多，自己那幾瓶酒拿出來也不好幹啥，不過看在都這麽拼命的份上，就是潤潤喉嚨也好。
　　就在胖子準備拿酒的時候，只見大夥都從包裏開始往外掏酒瓶子。好家夥，原來都是有備而來。
　　瞅了壹圈，只有李五爺的二兒子李長河拿著個綠色的軍用水壺，喝口湯，抿壹口水，顯得怪可憐的。
　　胖子拎著酒瓶子晃蕩過去：“長河哥，來兩口解解乏，壹會睡覺也香。”
　　“我喝這個就成。”李長河把水壺湊到胖子鼻子底下，壹股濃烈的酒氣散發出來。嘿，裏面裝得原來是六十度的水。
　　胖子算是服了，咬開瓶蓋，咕嘟喝了壹大口，然後轉悠到解放軍那邊，只見他們也都和靠山屯的老鄉壹起共飲，妳壹口我壹口，喝的都是酒，還真跟壹家人沒啥兩樣。
　　睡覺的時候，帳篷不大夠用，壹些年輕力壯地就把準備好的大衣往草地上壹鋪，半鋪半蓋，照樣睡得香。那啥，老話咋說的了，傻小子睡涼炕——全憑火力壯。
　　第二天早晨起來，車老板子把這幫傻小子都攆到壹個螞蟻窩跟前，每人吃了不少螞蟻蛋，免得因為受潮得風濕。
　　戰士們也長了不少見識，壹路上，車老板子和王三炮他們，向解放軍傳授了不少生存技能，都是實用型的，操作性很強。
　　中午十分，就到了選定的那個山頭。荒山野嶺，壹切都得從頭開始。好在山裏最不缺的就是石頭和木頭，工具啥的也早都準備好，甚至連翻地的叉子片鎬等等，都壹應俱全。
　　仗著人多，壹下午工夫，就把木料和石頭備齊，明天就可以開工建房。王三炮和車老板子暫時留下，兩個人還點了十多個手藝好的小夥，壹起幫著解放軍建設家園。
　　糧食問題在靠山屯就可以解決，蔬菜暫時沒有，不過山裏有都是野菜，車老板子他們領著子弟兵轉了壹圈，大夥就基本都認識了十幾樣山野菜。
　　等到小園子開墾之後，就可以自己種植蔬菜，自給自足應該沒問題。
　　趙連長還委托胖子，以後有機會，壹定要給送點小雞崽、小豬羔啥的，到時候連隊自己就可以改善夥食。
　　胖子把胸脯拍得啪啪山響，滿口答應：“妳們就把豬圈雞窩都準備好吧，不出壹個月就給送來。”
　　因為惦記著小玉高考的事，所以胖子沒在這多呆，第二天就隨著大部隊壹起返回。等他回到靠山屯，已經是七號晚上。
　　休息壹宿，胖子就把壹直在外流浪的自行車找回來，準備進城。奇奇壹見，也嚷著要去。胖子壹想，正好這幾天放假，幹脆就馱著她溜達壹圈吧。
　　家裏只留下老革命坐鎮，不過也有問題，別的動物都好伺候，唯獨那只海東青，老革命也不敢靠前。
　　奇奇也真厲害，和小白鼓搗壹陣子，小白就低鳴幾聲，沖天而起，看樣子也準備回林子裏度假。
　　不過，它壹升天，立刻就圍上來壹幫燕子，跟著它壹起飛出靠山屯，也不知道是保駕護航呢，還是武裝遣送，愛咋咋地吧，反正沒發生空難就成。
　　胖子騎著大國防，小奇奇坐在托貨架，屁股下面坐著個毛墊，壹點也不蹲噠；前面的橫梁上還騎著毛毛，大概是速度太快，小家夥齜牙咧嘴，有點害怕。
　　胖子就假裝沒看見，是奇奇非要把它也帶上，胖子心裏老大不願意：這不是多個累贅嗎？
　　壹路上風馳電掣，壹個小時就到了公社，在供銷社門口，胖子買了兩瓶汽水，自己咕嘟咕嘟先灌了半下，暑氣頓消。話說這汽水都是放在涼水裏拔著，清涼可口，小孩最得意這個。
　　不過那時候的娃子哪有那麽多閑錢買汽水喝呀，於是就想出不少土辦法：弄壹碗涼水，裏面放點白糖，沒有白糖的就放壹粒糖精，裏面倒上醋，然後再放上半勺面起子（小蘇打），猛勁用勺子攪合，結果就呼呼往外冒氣泡，趁著氣泡多的時候喝下肚，也跟汽水差不多，就是喝完好打飽嗝，肚子裏直往上拱氣。
　　“啊，比可口可樂好喝多了。”小奇奇壹邊喝壹邊贊，看到胖叔叔那瓶喝完了，就把瓶子搶過來，往裏到了壹點，然後遞給毛毛。
　　毛毛在那可憐巴巴看半天了，連忙點頭哈腰接過來，喝了壹口，然後吧唧吧唧嘴，舒舒服服打了壹個飽嗝。
　　“小毛猴，好像是過年演孫悟空那個！”壹個半大小子扯嗓子叫起來，遠處立刻就呼呼跑過來壹幫，看來毛毛的知名度還真高。
　　胖子推起自行車，夾起奇奇放到托貨架上，然後從前面騙腿上車。毛毛壹見，也噌得蹦上來，胖子又壹騎絕塵而去。
　　“瓶，我的汽水瓶——”身後，賣汽水的老太太大喊：“那個耍猴的，喝汽水還沒退瓶呢——”
　　胖子吆喝壹嗓子，從兜裏掏出壹毛錢扔下去，然後繼續飛車而去。還沒到中午，胖子壹身大汗的胖子就趕到縣城。
　　“胖叔叔真能幹！”奇奇拍著胖子寬闊的後背，狠狠表揚起來。
　　“少說便宜話，要不是多了妳們兩個坐蹭車的，我能累成這樣嗎？”胖子撩起衣襟擦擦汗，然後就看到毛毛伸出小爪子，把汽水瓶遞過來。
　　“空瓶給我有啥用啊，回去妳騎車馱我。”胖子心裏這個氣啊。
　　毛毛同誌撓撓後腦勺，動作竟然跟胖子有幾分神似，顯然是胖子這個要求太高，以它的身材，騎在橫梁上也夠不著腳蹬子，再說，也沒那麽大勁啊。
　　找人打聽壹下，胖子就直奔考點，這個時間，應該還沒散場。話說那時候參加高考的人還不多，當然，能考上的更少。
　　從打1977年恢復高考，頭壹年是冬天考試，後來就都設在七月份的六七八號這幾天，最後又確定為六月份的七八九三天。參加考試的，要經過組織推薦，既有應屆學生，也有往屆的，很多都參加工作或者成家，抱著小孩參加高考也不是啥稀罕事，當然，小孩不能進去。
　　考試的科目和分數也都和胖子原來所處的時代不同：數語外政治這四科不分文理科都要考，然後理科再加上物理化學和生物，文科再加上歷史地理。試題都是主觀性試題比較多，後來風行的選擇題，當時根本還沒有引進。
　　胖子急火火地來到縣城第壹中學，這裏是林泉縣唯壹的壹個考點，設有六個考場。操場上插著幾面紅旗，顯出幾分莊嚴肅穆。
　　門口基本上沒啥人，不像胖子參加高考那時候，外面的人比裏面的考生還多。
　　“汽水冰棍，小豆冰棍——”馬路對面壹位老大娘賣冰棍，吆喝聲挺大，也沒人管。
　　奇奇小手壹指，胖子就領著他們走過去，先把兩個瓶子遞過去：“來兩瓶汽水，再來三根冰棍。”
　　老太太眼神不大好，指著毛毛說：“這娃子太小，少吃點，壹會看肚子疼。”
　　胖子忍住笑，給老太太掏錢，忽然，他的目光被馬路對面的壹個人吸引，那人身穿白色警服，高大帥氣，正是蕭月明。
　　胖子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抽動幾下：這家夥怎麽跑來獻殷勤？
　　正巧這時候，學校裏面傳來當當當的鐘聲，不大壹會，就有人陸陸續續從裏面走出來，其中也不乏壹些年紀比較大的。胖子註意瞧著，有幾個看起來比他還要大幾歲。
　　胖子忽然冒出壹個想法：不知道我要是參加考試會怎麽樣，哈哈，回到三十年前考壹把大學，也挺過癮。不成，還沒遭夠這個罪咋地？
　　壹個熟悉的人影映入胖子眼簾，壹條烏黑的大辮子來回悠蕩，壹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，似乎在搜尋什麽人。
　　其實大辮子心裏壹直有壹種感覺：黃大哥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。或者說，這是壹個願望，想的次數多了，就變成感覺。
　　“小玉——”壹個聲音飄來，大辮子心中壹喜，但是她很快就察覺，這聲音並不是自己盼望的那個。
　　“月明哥，妳怎麽來了？”大辮子迎上去問。
　　蕭月明還是從她的聲音裏感受到壹股失望，剛要張嘴說話，就聽到壹個洪亮渾厚的聲音傳來：“小玉，我來了。”
　　“黃大哥，妳真來了！”大辮子驚喜地揉揉眼睛，然後就看到胖子那並不高大、但是很寬闊的身影。
　　“小玉姐姐，能不能打100分啊？”奇奇張著小胳膊撲上來，被大辮子抱起之後，在她的小臉上親了壹口：
　　“姐姐就能打五十分。”
　　奇奇的小臉上露出失望之色，撅起小嘴說：“小玉姐姐都被奇奇比下去了，奇奇門門功課都是壹百分。”
　　但是很快，她就又變得興高采烈：“這樣更好，小玉姐姐要是考不上大學，就還能跟奇奇在壹起。”
　　胖子暗暗叫好：“奇奇真是好樣的，不愧是壹起來的夥伴，心往壹塊想，勁往壹塊使，嘿咻嘿——”
　　大辮子楞了壹下，然後又狠狠在奇奇的臉蛋上親了兩口：“姐姐逗妳呢，這科考的是生物，滿分才五十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