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7章 擠啊

　　小娃子們壹個個都用手捂著嘴巴，誰也不敢發出壹點聲音。不過電視屏幕卻越跳越來勁，根本看不出個數。
　　“胖子叔，好像不是俺們喊的。”二肥子鳥悄地跟胖子說。
　　胖子當然知道，他只不過是叫這幫小家夥安靜點罷了。不過對於這種情況的出現，他也有點摸門不著，肯定是信號接受不好的緣故，可是天線桿子已經夠高了，難道還非得砍壹棵大紅松立在房山頭？
　　“胖哥，咋樣拉，來了沒有？”外面把桿子的人等著急了，大聲嚷嚷起來。
　　還是大辮子有經驗，出去告訴他們：“慢慢轉轉桿子，調整壹下天線頭的角度看看。”
　　屋裏突然又爆發出壹陣短促的歡呼聲，隨即又變成唉聲壹片。胖子從屋裏竄出來：“別轉了，就剛才那個角度正好。”
　　大夥又開始往回轉，胖子也幹脆不用眼睛看，聽屋裏小娃子們的叫喚聲壹響，他就連忙喊了壹聲停。進屋壹看，只見熒光屏果然又出現畫面。
　　“大功告成！”胖子忍不住用拳頭砸了壹下手掌。
　　“好像還不行啊！”小娃子們盯著屏幕說，只見上面又開始出現壹道道的水紋，來回波動，不大壹會，小娃子們就趴在炕上好幾個，都瞧迷糊了。
　　胖子現在也沒招了，壹個勁拍腦瓜子：“等明天上公社問問吧，畢竟人家那有壹臺能看的，比較有經驗，大夥今天都先回去吧，明天再來瞧。”
　　小娃子們沒有壹個動坑的：“胖叔叔，我們聽還不行嗎。”
　　胖子心裏也不由壹軟：不行，壹定要把人弄出來。於是又翻著說明書研究起來。
　　大辮子也湊過來，跟著壹起查看，上面還真有屏幕抖動以及出現水紋等等故障的解決辦法，跟接受的角度和接受信號的強弱都有關系。
　　“肯定是咱們這離著縣裏太遠，信號弱的原因。”大辮子猜測出壹個比較貼近事實的答案。
　　胖子抓抓腦袋，然後又躥到外屋，從鍋臺後面抄起那個圓圓的鋁制大簾子跑出去。這個是專門蒸饅頭用的，直徑半米多。
　　“把天線桿先放倒。”胖子壹聲令下，小夥子們慢慢扶著天線桿往下落。傾瀉到四十五度左右的時候，就都嚷嚷撐不住了。
　　胖子連忙鉆到底下，肩膀壹扛，硬生生頂住下落之勢，然後才把天線桿放倒。上面那頭，已經伸到園子裏面好長壹塊。
　　胖子跑進園子，把簾子訂到天線上面，然後又指揮大夥把天線桿立起來。與此同時，屋裏又傳來小娃子們的歡呼聲。
　　“行了，把桿先固定住。”胖子吆喝壹聲跑進屋，只見電視的畫面已經變得清清楚楚，不再有其它幹擾。再看那些小娃子，都瞪大眼睛，壹眨不眨地盯著熒光屏，全都看傻了。
　　就連車老板子和王三炮也不例外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電視：“這玩意不就是小電影嘛，坐在炕頭上就能看電影，嘖嘖——這才是享受呢！”
　　還有毛毛老哥仨，也都坐在自個的小板凳上面，像模像樣地看電視，再也沒有東張西望擺樣子。
　　大辮子拉拉胖子：“先吃口飯吧，壹會人肯定更多！”
　　胖子在屋裏看了壹下，炕上都滿了，基本上已經沒有放桌子的地方，靠邊站上面放著電視，索性就在外屋地的鍋臺上對付了壹口。
　　正吃著呢，外面又進來壹撥老娘們，進門就嚷嚷：“胖子，我們都看電視來了！”
　　胖子壹瞧，好家夥，壹個個都拎著小板凳來的，連忙都把她們讓道屋裏，然後拎過來半面袋子炒好的瓜子，放到地當央。
　　這些婦女進屋之後，立刻都閉上嘴，自動在地上做成兩排，興致勃勃看起了花仙子，叫胖子有點憋不住笑，這可是動畫片啊。
　　外面的小夥子終於固定好天線桿，心急火燎地沖進來，壹瞧地上基本都滿了，那些老娘們又都惹不起，於是直奔炕沿，把那些小娃子拽到懷裏，抱著他們看。不過後面的幾排小娃子立刻有意見：“我們看不著了。”
　　李鎖子頭也不回地張羅著：“都站起來，小個站前面，大個站後邊，還節省地方。”
　　小娃子們也不管是坐票還是站票，能看就行啊，很快，炕上就站了整整齊齊的三行。
　　胖子壹看騰出點地方，剛要過去坐壹會，就見屋門壹開，李五爺和王爺爺溜達進來：“胖子，聽說妳買電視了，我們老哥倆來瞧瞧。”
　　兩位老太爺級別的人物駕到，就連王三炮和車老板子也都站起來，把炕頭讓給兩位老爺子。
　　這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，開始播放新聞聯播。胖子壹瞧主持人有點眼熟，看了半天終於認出來，那不是趙忠祥嗎，原來這麽年輕啊。
　　而那時候播報新聞，前面還是壹張長長的木頭桌子，因為是黑白電視，所以看不出是什麽顏色，上面還支著麥克風；後面的背景也還是那種古老的綢布，撚成壹個褶壹個褶的，有點像舞臺上的大幕。
　　“這個好啊，以前只能在電匣子裏面聽新聞，現在可以看了。”李五爺終於發現電視的好處，稱贊起來。
　　“天安門！”小娃子們又是壹聲齊呼，屏幕上剛才壹晃而過的正是天安門廣場，對於這些山裏娃子來說，只是從圖畫中看過天安門這個神聖的地方。
　　新聞聯播還沒播完，屋裏的人就滿了。炕沿上的小夥子也被壹幫四五十歲的老爺們給擠到炕上，跟小娃子們壹個待遇，起站票。不過他們更困難，都不敢直腰，不然，腦袋就頂棚了。
　　就連笨笨和嘟嘟那麽壯的身體，都活拉被擠到外屋地，毛毛老哥仨也無處容身，只好躥到被垛上面。
　　還是醜醜比較好，不湊這個熱鬧，跟花臉狐貍早早就鉆進倉房，休養生息去了。
　　隨著人越來越多，第壹排基本都跟電視壹平了，都得向後彎著身子看。而那些小娃子，都已經被抱在懷裏，屋裏就跟撞豆包壹樣，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。
　　胖子開始的時候還能在屋裏站壹會，現在早就把地方讓給別人，跟笨笨在外屋作伴。不大壹會，大辮子和小花也被擠出來，只剩下奇奇還堅守陣地。
　　更要命的是，陸陸續續，還有人成幫結夥往屋進，不過，根本都擠不進去，只能在門口抻著脖子往裏瞧。
　　而屋裏的那些看客，竟然沒有壹個肯出來，都興致勃勃地盯著屏幕，此刻就算是外面著火，估計他們也不會挪動地方。
　　“我要撒尿——”壹個小娃子倆手捂著褲襠，倆腿夾得緊緊，還壹個勁直跳，看來是真憋不住了。
　　大人們就把他舉起來，壹個個往外傳。剛傳到胖子手裏，就覺得手上壹熱，壹股暖流從小娃子的褲腿子淌出來。小家夥終於沒憋住，尿褲子了。
　　胖子把手在他的屁股上抹了兩把：“沒出息的玩意，趕緊回家換褲子去！”
　　剛吆喝完，就聽屋裏咕咚壹聲。胖子伸脖子往裏壹看，只見炕上煙塵滾滾，原來，炕面上的土坯被踩塌了。
　　“這樣下去，咱們的房子好像要保不住啊。”胖子面帶憂色，壹個勁撓頭。
　　李五爺和王爺爺擠出來，壹個勁咳嗽：“胖子啊，趕緊清場搭炕吧——”
　　都是鄉裏鄉親的，胖子實在是張不開這個嘴。這時候就聽屋裏傳出王三炮的聲音：“人冒漾啦，大夥都先出去，從門口地開始往外走，咱們把電視機調過來，上外面瞧去。”
　　王三炮的嗓門本來挺大，可是滿屋子人，就是不動坑，也不知道是看入迷了沒聽著啊，還是假裝聽不見。
　　王三炮也急了，從人腦瓜頂上邁過去，搬起電視，轉了壹百八十度，大夥就只能看見背面了。於是，人們這才站起來，往當院湧去。
　　這下子站在外屋地的人合適了，趕緊先跑出去，搶占了壹個有利地形，隔著玻璃看電視，就是聲音有點聽不清楚。
　　看到屋裏空空當當，只留下厚厚的壹層瓜子皮子，胖子壹臉苦笑。先上炕把炕席掀起來，然後把踩折的坯頭子揀出來，又找了壹塊好坯鑲進去。幸好只踩碎了壹塊，晚上還能對付睡人，不然，恐怕都得上別人家找宿了。
　　又和了點泥，把炕面子抹上，不然等到壹燒竈坑，就該冒煙了。忙活完了，這才看到毛毛老哥仨在電視後面轉悠呢，估計是納悶：這後面也沒人啊？
　　等到胖子到了當院的時候，電視屏幕上已經出現了晚安兩個字，然後，整個屏幕就變成綢子紮的帷幕。
　　胖子總算長出壹口氣：“行了，今天晚上就到這吧，大夥明天再來吧——對了，明天把生產隊那臺也裝上，大夥都去那瞧，生產隊的地方寬敞。”
　　就這那些小娃子還不走呢，壹個個直脖在那等著。小花老師也氣得哭笑不得：“沒看都出晚安了嗎，趕緊回家睡覺去，看誰明天上學敢遲到！”
　　小娃子這才戀戀不舍地往家走，嘴裏還研究呢：妳們說那個小培，是不是跟奇奇長得挺像……
　　終於就剩下家裏的幾個人，胖子也跟著回屋收拾東西，大辮子擦抹炕席櫃蓋，小花掃地，最後，瓜子皮子足足收了壹簸箕。
　　胖子看得直吧嗒嘴：“好家夥，明天早晨燒火，夠做壹頓飯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