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9章 小把戲

　　胖子拎著菜籃子，在自家的園子裏面摘菜。柿子黃瓜啥的都剛剛下來，園子裏面彌漫著淡淡的清香。
　　搜索了壹下，很快就確定刺猬母子的位置，就在柴火欄子裏面，有壹個木頭拌子堆，娘倆就在那裏面安身。
　　小刺猬在地上刨出壹個蛹，正伸著尖嘴吃呢，看樣子對這裏的生活還算滿意。
　　很多昆蟲在成長中都要經歷變蛹的階段，小娃子們也經常從土裏挖出壹些深棕色的蛹，把它們壹概叫做“東歪西歪”。
　　這個可以當成玩物，用手指捏著，帶尖的壹頭朝上，嘴裏喊著東歪西歪晌午歪。蛹的尖頭就跟著這面擺壹下，那邊擺壹下，有時候直立不動，那就是“晌午歪”。
　　農村娃子可玩的東西實在太多，而且大多取自於生活，來源於自然。比如說，剛開春就可以采摘柳條或者樹上的“毛毛狗”，銀白色、胖乎乎的，外面掛滿細毛，然後放到炕席上，只要輕輕壹撓炕席，毛毛狗也跟著動，就像自個在爬行壹樣。
　　再過幾天，樹葉剛剛冒出嫩芽，就可以折下柳條擰“叫叫”。因為外皮和裏面的木質結構連接不是十分緊密，所以只要力道合適，就可以把外面的樹皮擰下來。
　　擰完之後，把中間的光桿抽出去，這時候壹定要先拽粗的那壹頭，然後就剩下壹個樹皮圍城的小圓桶。千萬不能拽反了，那樣就全都撐壞了。
　　把兩端剪齊，但是現在還吹不響，必須在壹段用刀片或者剪子薄薄的刮掉壹小塊，露出裏面的黃綠色，這樣在吹的時候，就像彈簧片壹樣振動，可以發出聲音。
　　小娃子們要是湊成壹堆，妳就聽吧，叫叫的聲音各不相同：枝條粗的，聲音就憨，嘟嘟的跟老牛叫喚似的；細的叫叫聲音就發尖，比較脆，小姑娘愛吹這樣的。
　　壹天下來，基本上腮幫都鼓得焦酸，躺在炕上睡覺，吧嗒吧嗒嘴，還有柳條那股淡淡的苦清香味。
　　夏天就更不用說了，抓魚摸蝦揀鳥蛋，洗澡遊水摔泥泡，就算是實在沒啥玩的，幾個娃子湊到壹起，把各自的小布鞋脫下來，前面的鞋幫都踩扁，腳後跟頂著鞋後跟，倆腳往後壹甩，鞋子就向後飛出去，落地的時候，就分出各種形狀。有的是鞋面朝上，還有倆鞋底朝上的，叫做“皇上”。不過皇上也並不壹定最大，鞋子還有側面立起來的，立起壹只這樣的叫“單刀”，兩只都立起來就叫“雙刀”，最是厲害，連皇上都能斬於馬下。
　　幾雙鞋子都能玩出花樣，所以農村的小娃子們從來都不乏娛樂。只要小孩子們能湊到壹起，就總有玩的。後來的孩子比較孤獨，主要是湊不到壹起去啊。
　　等胖子提著滿滿壹籃子青菜出了園子，就看到野小子們正擡著靠邊站，興沖沖地往大門外跑。胖子連忙吆喝壹聲：“沒看來客人了嘛，壹會吃飯還用呢，麻溜給我拿回來！”
　　“吳叔叔要給我們變戲法。”奇奇美個滋地嚷嚷了壹句，胖子壹聽，把菜籃子往當院壹扔，也跟著呼呼跑出去，站在桌子最前面。
　　後面的小娃子不願意了：“胖子叔，擋光了。妳往那壹站，跟壹面墻似的，俺們咋看啊！”
　　胖子嘿嘿兩聲，也就自覺地跑到後面，可是這樣還不成，不少大人也都圍攏上來，胖子往那壹橫，還是擋光。胖子壹賭氣，幹脆站到吳坤身後。
　　可是吳坤又不幹了，變戲法的時候，前面蘸千軍萬馬都不怕，後面站人最容易瞧出破綻。
　　胖子抓抓腦袋：“等壹會吳同誌表演完了，俺也來壹個小玩意，俺們倆是壹夥的，當然要站在壹塊。”
　　吳坤也想看看胖子的本事，所以也就答應了，反正這次來的匆忙，也沒帶道具，只能表演點手彩技巧方面的，都是真工夫，不怕看，就怕練。
　　他學習的是中國古彩戲法，跟西洋魔術大相徑庭。在臺上表演的時候，身穿大褂，壹樣壹樣把東西變出來，什麽酒壺茶碗之類，壹共十八樣。比較難的是變出燈盞，魚缸之類，魚缸裏面還得有魚有水。雖然明知道是在大褂裏面藏著，可是也捉摸不透藏在那裏。
　　據說最難的古彩戲法是從衣袍裏面落下來三種活物，行話稱“尖鋼、扁嘴、落欄桿兒”。尖鋼指狗；扁嘴指白鵝；欄桿兒指小孩，只不過已經極少能看到有人會表演了。
　　壹位古彩戲法藝人登臺，身上壹共要戴上好幾十斤的東西，而且還要在臺上行走自如，甚至翻跟頭打把勢，沒有苦功夫是不行的。
　　妳想想，要是在翻跟頭的時候，咣當掉到臺上壹個魚缸，那才叫演砸了呢。
　　吳坤的行頭都沒帶來，所以只能表演壹些技巧活，只見他拿出兩根鞋帶，表演穿繩。胖子瞧著眼熟，心裏琢磨著：好像是俺那雙膠鞋上面的啊？
　　前面的人越聚越多，都聚精會神地觀看，有幾個剛下地回來，手裏還拄著鋤頭，還有婦女背著花簍的，都直脖在那瞧。
　　普普通通的鞋帶，在吳坤手上就玩出很多花樣，瞧得大夥直眼暈，小娃子們更是差點把巴掌拍紅，都嚷嚷著要學壹手，叫吳叔叔露露底。
　　這在變戲法的時候是十分忌諱的，就蒙著壹層窗戶紙，點破就不靈了。不過吳坤今天也豁出去了，還是滿足了娃子們的小願望，教了兩個小魔術，都是結繩的技巧方面。
　　當場就有娃子找來麻繩頭跟著練，沒有的就把鞋帶解下來，不大壹會就掌握了基本原理，只是手法太糙，需要長時間的練習之後，才能做到天衣無縫。
　　吳坤抖擻精神，又表演了壹個壓箱底的工夫：三仙歸洞。三個小球，三個小花碗，在桌子上挪來挪去，變化萬千，但是最終目的只有壹個，就是把三個小球都變到壹個碗裏。
　　胖子在後面瞧了半天，以他敏銳的眼神，竟然也看不出所以然，不得不感嘆傳統戲法的神出鬼沒。
　　“今天就給大家表演幾個小玩意，後天我們馬戲團要特意來咱們靠山屯演壹場，到時候再請大家觀賞更多更精彩的節目！”吳坤這壹次還真是下了血本，表演完之後，又宣布了壹個驚人的消息。
　　哇——小娃子們立刻為止瘋狂，又蹦又跳，胖子扯嗓子喊：“別擠了，俺家的靠邊站啊——”
　　“靜壹靜——”吳坤胳膊在空中揮舞了壹下，就像指揮棒壹樣，真好使啊，下邊立刻就鴉雀無聲：“下面就請胖子給大夥助興。”說完，就帶頭起勁鼓掌。
　　胖子叔還會變戲法？小娃子們聽著都新鮮，不過聯想到有壹回摔泥泡的時候，胖子總是能夠恰到好處地弄出壹根小棍，把別人的泥泡捅破，或許是真人不露相吧。於是小娃子們都呱唧呱唧拍巴掌。
　　把胖子弄得沒招了，也只能登臺現眼：“奇奇，去給我拿個被單子，戲法靈不靈，全靠布來蒙。”
　　奇奇樂呵呵地取來壹個被單子，胖子拿在手裏，哢哢抖落幾下，最前面的小娃子直往後躲，害怕抽到。
　　“今天就給妳們來個大搬運，妳們想變啥，俺就給妳們變啥？”胖子壹邊抖落壹邊開始吹大氣。
　　“胖叔叔，給我變個桃子出來！”丫丫跳著腳喊。
　　“嘿嘿，那還不容易。”胖子把手伸進兜裏，摸出壹個紅燦燦的大桃子，扔給丫丫。野小子們壹片嘩然：“不算不算，這個我們也能來。”
　　“胖子叔，能不能給我們變壹只鸚鵡啊？”二丫最羨慕奇奇的鸚鵡，下的四只小崽裏面，已經預定了壹個，所以要胖子變這個。
　　胖子又把手伸進挎兜，然後猛地抽出來，手指上捏著壹個紅色的野果。小娃子們齊聲“唉”了壹下：“胖叔叔，妳到底會不會啊！”
　　“俺就用這個紅果變出鸚鵡來。”胖子把被單子抖了幾下，然後蒙在左臂上面，猛然喊了壹聲“變”。
　　小娃子們都定睛壹看，只見被單子壹下子就鼓起來，幾乎跟胖子差不多高，下面還露出兩只黑糊糊、毛哄哄的大腿。
　　胖子把被單子撩開，自個也傻眼了，只見笨笨傻楞楞地站在那，手上還托著壹只小鸚鵡崽子，估計它也納悶呢：咋壹下子跑這來了呢？
　　就在剛才，笨笨在鸚鵡的搖籃——也就是那個小筐前面逗鳥玩。它最喜歡那幾只小鸚鵡，沒事就逗，小鸚鵡也不怕它。大鸚鵡知道笨笨憨厚，不會傷害小崽，所以後來也就不管了。
　　沒想到，笨笨剛伸出大巴掌，小鸚鵡剛蹦達上來，就在這壹瞬間，壹下子就出現在了大門外。
　　胖子也納悶啊，本來直想弄出壹只小鸚鵡，沒想到把笨笨也帶出來，這個就有點不好解釋了。
　　最吃驚的還是吳坤，他看過能變出最大的壹只動物就是大鵝，但是像狗熊這樣的大家夥，怎麽能帶在身上，並且遮掩過去呢，這也太厲害了吧？
　　胖子腦門上也有點見汗，彎腰看看靠邊站的下邊，然後把嘟嘟從地下拽出來：“原來是妳們倆在下邊搗亂啊！”
　　這壹下，小娃子立刻笑得前仰後合，在他們看來，肯定是胖子被單子壹蒙，然後笨笨就托著小鸚鵡鉆到裏面，合夥騙人呢。
　　笨笨有點冤，晃著大腦袋直吭嘰：誰貓到桌子底下了，俺壹直在屋裏了，不帶這麽冤枉熊的啊。
　　胖子見好就收，趕緊壹揮巴掌：“行了，趕緊都回家，等著後天看馬戲。大腳嫂子，妳要再不回家做飯，看我老面哥不收拾妳！”
　　話音剛落，就看到人群後面有壹個人呼呼跑遠了，壹邊跑還壹邊喊：“壞了，俺家鍋底還燒火呢，裏面的大餅子估計全糊巴了。”看背影，依稀正是李老面。
　　大腳嫂子壹跺腳，從後面就直追上去，大夥也哈哈哈笑著，各回各家。馬戲團要來的消息，也頃刻間傳遍靠山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