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02章 旅程（六）

　　短短的壹句話，讓蕊衣壹下子楞在那裏，本是湧滿玉顏的決然快速化作驚愕與茫然。
　　正想著該怎麽為蕊衣求情的雲無心也傻在了那裏，隨之，她心裏忽然莫名期待和興奮起來……
　　來了來了！
　　父親的“那壹面”！
　　反倒是蒼姝姀唇噙笑意，微微搖了搖頭。
　　“這……我……我……這怎麽……可以……”
　　顯然從來沒有面對過這樣的局面，先前伶牙俐齒的蕊衣已是徹底的不知所措，語無倫次。
　　“這不是問詢，而是命令。妳沒有願與不願，只有從與不從。”雲澈沈聲道。
　　勉強從懵然中回神，蕊衣不敢去碰觸蒼姝姀的眼睛，用力的搖頭：“不行……不行！小姐都還沒有與妳……我怎麽可以……怎麽可以……”
　　“呵！剛剛還說為了妳家小姐，任何處置都毫無怨言。而這名為懲處，實為恩賜的寵幸，妳卻拒畏至此。這就是妳所謂的賠罪，和對姀妃的忠貞！？”
　　雲澈聲音陡厲。
　　面對雲澈殺氣都倔然不懼的蕊衣，此刻是真的要哭了出來。
　　蒼姝姀雖已冊封姀妃壹年多，但還從未和雲澈共寢過。
　　她若是先於蒼姝姀被雲澈寵幸……以後還怎麽去面對蒼姝姀。
　　“雲帝，妳……妳想怎麽懲處婢女都行，唯獨……唯獨這件事……真的不能……真的不能！”
　　她拼了命的搖頭，眸中終於還是噙起了惶恐的淚珠。
　　“帝上，她已經知錯，就暫且放過她吧。”蒼姝姀開口，輕聲勸道。
　　“哼，自找的。”雲澈低哼壹聲，瞥到了蕊衣淚眼汪汪的樣子，內心已是舒坦無比。
　　越烈的女人，往往就有著愈深的軟肋。蕊衣的軟肋毫無疑問就是蒼姝姀……那真是壹戳就哭。
　　“蕊衣，妳先退下吧。”
　　蒼姝姀溫和的壹句話，讓蕊衣如獲大赦。她連忙告退，然後逃也似的離開。
　　只是直到她退出寢宮，都不敢去碰觸蒼姝姀的目光。
　　雲無心目送蕊衣的背影逃離……深感同情。
　　“性子越是倔烈的女子，越能激起男人欺淩的欲望，原來就連帝上也不例外。”蒼姝姀微笑著道。
　　她用的不是“懲處”，而是“欺淩”，頗有些意味微妙。
　　“就她？”雲澈壹臉的不屑之態：“她再烈能烈過千影？”
　　“說起影妃，妾身倒是有壹事頗為好奇。”蒼姝姀玉顏轉過，眸中是壹抹淺淺的探究：“帝上與影妃，究竟誰是獵人，誰是獵物呢？”
　　“這還用問，當然是……”
　　話說壹半，雲澈忽然止音，然後楞在那裏，在忽然深陷的思索中，壹時不確定該如何回答。
　　沒有等待雲澈的答案，蒼姝姀伸手捧起壹個蓋好的小巧玉碗，轉眸看向雲無心：“無心，來嘗壹嘗這碗湯。”
　　雲無心馬上接過，期待中泛起難抑的興奮：“是姝姀阿姨剛剛做的嗎？方才蕊衣阿姨還說，姝姀阿姨做的湯，好喝到可以飄離靈魂。”
　　粉唇輕挽起壹個嬌美的弧線，蒼姝姀微笑道：“真實的感受如何，還是要自己品壹下才知道，可要慢慢喝哦。”
　　雲無心已是迫不及待的捧起玉碗，即將觸到唇邊之時，她感知到父親的目光投來，帶著壹抹不正常的熱切和……緊張？
　　“……”雲無心動作微滯，隨之玉碗微傾，暖流入口。
　　雲澈剛想問味道如何，卻發現雲無心淺嘗之後，卻並未停止，而是雪頸微仰，緩飲而盡。
　　只是飲完之後，玉碗又在她唇上停留了壹小會兒，才緩慢的放下。
　　玉碗之中，未有壹滴殘留。
　　“嗯……”雲澈目光淡淡，壹臉平靜，很是隨意的問道：“味道如何？”
　　雲無心輕抿唇角，似乎是在回味：“很好喝，就是有壹種……怪怪的味道。”
　　“怪怪的味道？”雲澈眉梢直顫：“什麽怪味道？”
　　“我想壹想……”雲無心很認真的思索了壹小會兒，然後忽然展顏而笑：“就叫……父親的味道吧。”
　　雲澈愕然，隨之也笑了起來：“哈哈，果然啊。差別那麽大，壹下子就被猜出來。”
　　“不，”蒼姝姀微笑道：“不過兩三個時辰的嘗試，便做到了如此程度，帝上已無愧為世間最了不起的男子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雲無心保持著笑顏，心中有好多話想要湧出，卻又壹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　　那碗湯中，除了“父親的味道”，還有壹抹……來自她自己的淡淡鹹澀。
　　她知道父親對自己的溺愛，更知道他的心裏，壹直存在著深深的愧疚和自責。
　　知曉父親那些年所經歷的壹切，她怎可能還有半點的責怪和怨氣，唯有極深的心疼……但他自己，卻總是不肯釋下和自我原諒。
　　明明已是至高無上的帝王，卻總是為了彌補，為了成為壹個更完美的父親，不惜各種形式的嘗試與付出。
　　父親，我已是這個世上最幸運幸福的女兒……世界的全貌，我尚未能窺之壹斑，但唯有這壹點，我無比的確信。
　　————
　　東神域，梵帝神界。
　　壹層金色的結界被分開，千葉影兒從中走出，明光映著她冷漠寒魂，卻又美若仙幻的容顏，長長的金發隨著她腰身的扭轉拂動著玲瓏浮凸的曲線，整個人絕美到不真實，連天光都在她現身之時愧然黯淡。
　　壹個黃裳少女匆匆而近，屈身而拜：“恭迎主人出關。”
　　千葉影兒顯然剛剛結束修煉，她的肌膚如玉瓷白雪，薄薄的汗珠在她的身上仿佛覆上了壹層琉璃月華，讓少女心中砰砰亂跳，不敢多看。
　　這壹次閉關修煉的時間並不長，短短的兩個月，但進境尚可。
　　她雖已是神主境十級，但畢竟身負魔帝之血，還有相當之廣的進境空間。未來所能達到的上限，也定可超越千葉梵天。
　　“月映，這兩月可有什麽大事？”千葉影兒問道。
　　“壹切順平安好。”月映回答：“幾位梵王大人已從幼輩中選出六位天資極佳，有望得梵帝神力認可的良才，只等主人擇選首可後培養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老主人的狀況也超出預想的好。老主人上月親口有言，再有壹兩年，玄力便可恢復巔峰。只是折了七成的壽元註定無法恢復。”
　　“……還有壹事，四日之前，在西方有壹群叛黨起勢，是屬聖宇宗的殘脈，已被全部控下，本欲交由琉光界，但主人出關，便依主人之意處置。”
　　“聖宇？哼，這壹宗還真是盛產笑話和蠢貨。”千葉影兒冷嘲道：“將他們全部廢了，然後放逐至無人星界，由他們自生自滅。”
　　“啊？”月映楞了壹下。
　　“怎麽，有何異議？”
　　“不，奴婢不敢。”月映連忙俯首：“奴婢這就去傳令。”
　　千葉影兒還是梵帝神女之時，月映便是她的近侍。以往，別說是反叛之人，面對已無利用價值之人，千葉影兒也往往會毫無猶豫的壹言格殺。
　　現在，居然只是廢了然後放逐。
　　月映剛要離開，千葉影兒忽然喊住了她：“等等。”
　　“主人還有何吩咐？”月映連忙回身。
　　“雲澈和無心現在西神域何處？”千葉影兒問道。已經四個月，按照他們預定的旅程，現在當在西神域之中。
　　“回主人，雲帝和公主目前正在南域。”月映回道。
　　“南域？”千葉影兒微壹皺眉：“為何還在南域？難道發生了什麽意外？”
　　月映連忙道：“雲帝神威無雙，豈會有所意外。只是……只是雲帝在十方滄瀾界停留的時間稍久……已是壹個多月，至今尚未離開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千葉影兒先是疑惑，隨之弦月般的金眉猛的沈下。
　　“難道是……蒼…姝…姀！？”
　　“是……”月映忐忑不安的回答：“據十方滄瀾界那邊傳來的消息，這壹月，都是……都是姀妃與雲帝同寢……”
　　咯！
　　清晰的切齒之音，與驟寒的氣息，嚇得月映慌忙止聲。
　　“我就知道……”千葉影兒寒眸切齒：“這個女人……絕不是什麽善茬！”
　　她惱蒼姝姀，更惱恨南萬生這個廢物！號稱南域第壹神帝，卻連個滄瀾的女人都搞不定，生生留到現在來搶她的男人！
　　將雲澈留了壹個多月都沒舍得離開，她都想不出蒼姝姀是用了什麽狐媚手段。
　　以前，月映眼中的千葉影兒滿腦子都是陰謀和利益，所做壹切，都是為了成為強大的梵天神帝。
　　而今，千葉影兒已為梵天神帝，卻滿腦子都是雲澈，經常界中大事發生，卻唯獨找不見神帝……猜都不用猜，壹定又是跑雲帝那邊去了。
　　所剩無幾的梵王都是苦不堪言又無可奈何。
　　“主人其實無需介懷。”月映小心翼翼的勸慰道：“論及相貌和與雲帝之情系，那姀妃又豈能與主人相較，雲帝應該只是壹時覺得新……”
　　“滾！”千葉影兒冷冷出聲：“這是我和那女人的事，不用妳來置喙。”
　　“奴……奴婢僭越……奴婢告退。”月映慌忙賠罪，然後快步退離。
　　“等等！”
　　千葉影兒再次喊住她，唇間之音依舊字字切齒：“將那群聖宇叛黨全部給我宰了，屍體扔到寒梵嶺裏去餵玄獸！”
　　“……是！”
　　過了許久，千葉影兒依舊是余妒未消。
　　“狗男人……不在我這留夠三個月，別想離開半步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