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1章 無力回天

　　雷不間斷，雨未停歇。
　　狂風暴雨席卷了整個精神病院。
　　血腥壹片，怪叫連連，碎屍漫天飛。
　　在這場殘酷的戰鬥中，章悅和黃義首先死去，矮人院長和梅醫生緊隨其後，雙雙歸西，緊接著余文澤被小玉挖出了心臟，也死去了，小玉則被余文澤成功吸食了鮮血，變成了蛇人。
　　與此同時，另外壹邊的趙直和梁哲他們也已經陷入了絕境當中，他們脖頸上包裹著的鐵皮全部脫落了，身上多處受傷，體能也已經接近極限。
　　青銅巨門離他們還有十幾米遠的距離，這十幾米遠的距離像是有十公裏那麽遠，他們必須壹步壹步地往前移動，每移動壹步，就要和蜂擁而來的蛇人們大戰壹場。
　　在趙直扔掉了身上最後壹顆手榴彈，梁哲打完了最後壹梭子彈，彈盡糧絕的他們便徹底陷入了絕境當中的絕境。
　　此時，他們距離青銅門還有十米的距離。
　　如果少活二十年，可以讓他們的後背長出壹雙翅膀的話，他們會毫無猶豫地做選擇那麽做。
　　可是，現實畢竟沒有奇跡發生，他們的後背不可能長出翅膀，更不會少活二十年。
　　因為他們現在就會死去，是少活整個下半輩子。
　　蛇人們從側面沖來，趙直用槍桿子擋住長舌頭，手腳並用，將蛇人打翻在地，但是更多的蛇人又沖了過來，沒有了子彈的壓迫和手榴彈的沖擊，蛇人們更加的肆無忌憚，無數條紅舌頭像是網壹樣從四面八方竄了過來。
　　“嚓！”地壹聲，光頭墻的脖頸被戳中了，鮮血從他的喉嚨中順著長舌頭滾入了那個蛇人的口中。
　　光頭墻伸出雙手，握住長舌，用力晃動了壹下，舌頭像是皮筋壹樣根本甩不開，也拔不出來，光頭墻知道自己已經無法活著出去了，他回頭望了壹眼身後的小夥伴，看著小夥伴們都已經陷入了絕境當中，光頭墻的心頭忍不住湧上了壹絲悲愴，想不到，奮戰到最後，他們還是沒有出去……
　　他微微仰頭，望向了天空，天空陰沈沈的，但在陰沈沈的蒼穹後面，他似乎看見了壹道彩虹。
　　那是壹道七色彩虹，彩虹橋上坐著壹個老太婆，正在織毛衣，紅的線頭，綠的線頭，藍的線頭，全部垂在半空，壹條壹條，像是七彩的雨線。
　　老太婆在半空抓壹把，就是壹種顏色的線，她將那些線全部編制在了壹起，組和成了巨大五個七彩字：二子，回家了。
　　年邁的母親在召喚他，年邁的母親在等著他，年邁的母親為他織好了他從小到大的毛衣，壹條壹條，什麽顏色的都有，全部放在家裏。
　　那些毛衣夠光頭墻穿壹輩子了。
　　可是，他現在再也用不著了，再也不會穿到母親做的毛衣了。
　　看著坐在七色彩虹上朝著自己招手的母親，光頭墻的熱淚終於再也忍不住，嘩啦啦流了出來。
　　光頭墻在十五歲的壹個雷雨夜晚，殺死了他那個嗜酒如命且時常毆打母親的老酒鬼。
　　那個老酒鬼是他的父親。
　　那是他整個噩夢的開始。
　　在殺死他的父親之前，他並未得人們口中所說的精神病，但當他將菜刀從他父親脖子裏拔出來的壹瞬間，他得病了。
　　那壹晚上，他的頭發全部掉光，並且在之後的數十年間，毛發不生。
　　那壹晚之後，光頭墻輾轉了數個地方，又害死了幾條人命，並且練就了壹個幾乎可以稱之為鐵頭的腦袋。
　　後來的後來，他莫名去秒地被壹幫神秘人抓起了起來，然後考察了幾天之後，又莫名其妙地坐上車，來到了這個地方。
　　這壹待，就是三年。
　　光頭墻在這三年期間說過的話，還沒有最近壹周所說的話多。
　　甚至所有人都以為光頭墻是個啞巴。
　　他只是不想說話。
　　因為，最重要的壹句話，他始終都沒有說出來。
　　現在，他終於可以說出來了。
　　因為，母親就在自己眼前了。
　　他張開口，嘶啞著聲音喊出了兩個字：“母親——”
　　他的喉嚨裏面喊出了這兩個字的時候，思維已經渙散了。
　　“噗通！”壹聲，他單膝跪地，用最後的思維控制著自己的脖頸，努力仰起頭來，望向天空。
　　空中的母親已經從七色彩虹上飄了下來，母親緩緩落在了他的頭頂，伸出手，放在了他的額頭上，柔聲道：“孩子……回家了。”
　　光頭墻的淚水洶湧而出，最後三個字幾乎是從他的喉嚨裏面硬生生擠出來的——
　　“我愛妳！”
　　隨後，他將手中的匕首猛地插進了自己的喉嚨。
　　他的喉管斷了。
　　光頭墻的眼睛睜得很大。
　　眼神中的光芒迅速消失。
　　他的頭始終仰著，望向半空，血淋淋的臉上帶著壹絲笑容。
　　他不知道，他的母親在他離家之後，整日以淚洗面。
　　他不知道，他的母親在出事之後的半天，衰老了將近十歲。
　　他更不知道，他的母親在他殺死父親之後的第三年，也就是在光頭墻十八歲成年的那壹年，在他生日的那壹天，他的母親在家中為光頭墻過了最後壹個生日，然後便自殺了。
　　“砰！”地壹聲，光頭墻僵直的身軀終於倒在了雨水當中。
　　幾秒鐘之後，他的身體在水中翻滾了兩圈，然後劇烈地抽搐了起來，隨後，他的關節發出了壹陣‘哢嚓哢嚓’的聲響，扭曲著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。
　　他的喉結滾動了壹下，隨後張開嘴巴，發出了壹陣怪異的吼叫聲，像是有風從他的喉嚨裏面刮出來壹樣，但是，他的舌頭卻並未伸出來。
　　他的喉管已經斷了，就是為了不至於在他失去了思維和意識之後，還拖累甚至攻擊他的小夥伴。
　　光頭墻怪叫著朝前沖去。
　　前面的趙直剛好回頭，和光頭墻撞了個正著。
　　趙直還不知道光頭墻已經異變為了蛇人，他對著光頭墻苦笑壹聲道：“今天，我們可能真的要死在這裏了。”
　　光頭墻怪叫壹聲，對著趙直張開了大口，口中的舌頭變成了鉗狀，在口中擺動不休，但就是伸不出來。
　　趙直驚訝地看著光頭墻的模樣，同時也看到了那把依舊插在光頭墻脖頸上的匕首。
　　趙直已經明白了。
　　他大叫了壹聲光頭墻的名字，隨後，伸開雙手就將光頭墻抱在了懷裏。
　　光頭墻在他的懷中掙紮著，舌頭在嘴巴裏面不停顫動，對著趙直連抓帶撓，但趙直就是不松手，反而抱得更緊了。
　　光頭墻在趙直的懷抱之中竟然逐漸安靜了下來。
　　趙直的眼眶中溢滿了淚水，他緊抱著光頭墻，緊抱著這個跟自己僅僅才相處了幾個月，僅僅說過了幾句話的男人。
　　在趙直的心中，光頭墻就是他的兄弟。
　　但是，他卻無法保護自己的兄弟，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兄弟變成怪物，靈魂歸西，肉體在人間沈落。
　　當趙直還在緬懷和光頭墻之間感情的時候，光頭墻忽然間對著趙直的肩膀就咬了壹口，口中的舌頭這時候已經能夠觸到趙直的皮肉了——
　　忽然間，“砰！”地壹聲槍響。
　　光頭墻的腦袋被爆開了。
　　梁哲站在旁邊，朝著趙直聳了聳肩，隨後，將手中的槍扔在了地上，說道：“本來我還想著這最後壹發子彈留給我自己，但我實在忍不住，不忍心看妳變成怪物。”
　　趙直深吸了壹口氣，緩緩松開了懷中的光頭墻，光頭墻的身子軟趴趴地跌落在了雨水當中。
　　趙直看著雨水中已經沒有了腦袋的光頭墻，再次深吸了壹口氣道：“兄弟，壹路走好，我會為妳報仇的，即使做鬼也會。”
　　這時候，鷹眼和厲山也從後面追了上來，兩個人壹個斷了胳膊，壹個折了腿，身上鮮血淋漓，兩個人手中的槍也都沒有子彈了。
　　四個人相互對視了壹眼，隨後同時望向了在不遠處陷入孤軍奮戰中的鬼手魔山。
　　鬼手魔山的腰此時已經徹底彎了下去，他如同小丘壹般的身軀此刻看來也並不健碩了，像是個巨大的千瘡百孔的土包壹樣，壹個蛇人攀上了他的後背，準備偷偷去要他的脖頸。
　　這時候，鷹眼忽然從褲襠裏掏出壹個手榴彈，他將手榴彈舉在手中，大聲道：“這顆手榴彈，我本來是留給自己的，但是現在看來，光是給我自己就太自私了。”
　　鷹眼深吸了壹口氣，環顧另外三人道：“誰要跟我壹起？”
　　厲山站在了鷹眼的背後。
　　梁哲看了趙直壹眼，站在了鷹眼的左邊。
　　趙直擡起頭，望了壹眼空中尚在盤旋的翼蛇，隨後邁步走向了鷹眼的右邊。
　　四個人站在了壹個圓圈，相互之間背靠背。
　　幾條蛇人的長舌頭竄了過來，戳向了他們的脖頸，他們將手中的武器扔在了地上，放棄了抵抗。
　　鷹眼緩緩閉上眼睛，拉開了手榴彈。
　　“轟！”地壹聲響！
　　震人耳膜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