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：難產

　　宮中上上下下忙亂起來。穩婆和太醫都匆匆趕到。
冉玉濃平日的貼身大宮女全部都在產房給穩婆打下手。趙豫也已經被自己的內飾簇擁著出了產房，在正堂的等候。太後及後宮的妃嬪們都差不多趕到了。趙豫無心搭理他們，正坐在正堂暴怒的呵斥著要將今天陪冉玉濃的內侍們統統打死。包括琦月在內的二十名內侍嚇得面無人色，抖若篩糠，卻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　　眼看就要被拉下去施刑，產房的門開了。皓月匆匆跑出，跪倒趙豫面前磕頭。趙豫看她出來，也顧不上發火了。忙問：「妳怎麽出來了？」皓月急切回到：「娘娘要奴婢出來，向皇上求個情。今日這事實在是事出突然，雖是琦月她們護主不力，平日裏侍奉娘娘陛下也還算盡心。現在小皇子即將出生，還望陛下能看著小皇子份上饒他們壹命，也算是為小皇子積德。」
　　趙豫聽後呆了呆，嘆了口氣。只好擡起手示意罷了。就讓放了已經癱軟的琦月她們。
　　死裏逃生的內侍們感激涕零，爬進來磕頭叩謝皇恩。趙豫無心理會他們，只讓皓月快進去伺候著。
　　房內冉玉濃的呼吸聲越來越沈重，後來逐漸變成壹聲聲痛苦的呻吟。已經陣痛了兩個時辰了，卻還是沒有生產的跡象。
冉玉濃痛得死去活來，只覺得下腹內裏好像有壹把刀子在反復攪動，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腸子已經被攪成壹團肉糜，肚子也馬上會被破開那把刀子就會跳出來。耳邊有穩婆的發號施令讓他放松呼吸然後使勁。
他照做了，可是肚子裏還是很痛，痛得他已經開始神誌不清，精神恍惚。漸漸地，他什麽都聽不清也看不清了。眼前模模糊糊的只剩壹片光影閃動。耳邊壹片嘈雜的人聲，他努力去辨認，卻沒有那個人的。崇光，他在哪裏？為什麽沒有自己身邊，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很怕嗎？
　　壹門之隔的花廳，趙豫在焦急的來回踱步。太後不緊不慢的坐在位子上，心中想著自己的打算，劉婉容陪在她身邊。而在正廳，蘇淺吟混在壹群宮嬪中，也在低頭做著自己的思量。這次皇後的難產，是純屬意外，還有有人要謀害皇後。如果是後者，那麽那個人是誰？皇上如果要追查這件事，會不會牽連到自己？畢竟自己也是皇上的寵妃，嫉妒皇後而想要謀害與她也是個很好的理由。這樣壹想，她突然抽了口冷氣，這會不會是個壹箭雙雕之計，即謀算了皇後，也把她牽連進去。如果他成功了，那結局就是自己和皇後統統會死於非命，而後宮的局勢將會被打破。是誰？誰會是這場變故的最大受益者？是太後，還是那幫現在看著個個憂心忡忡的妃嬪們中的某壹個？
　　她自暗暗思量自己該如何在這場陰謀中明哲保身，那邊趙豫卻已經心急如焚。幾次想沖進去看看情況，卻被太後和內侍們攔下說是產房血光之地，怕沖撞了龍氣。只有強加忍耐的等候消息。難熬的時間壹點點過去，已經四個時辰了，還是沒有好消息。產房門口頻頻打開，內侍們神色匆忙緊張的進進出出，壹盆盆望著觸目驚心的血水被端出，讓趙豫看得心驚膽戰。玉兒到底怎麽樣了？就在他再也坐不住了的時候，桂太醫出來了。低著頭徑直走到他面前跪下，猶豫了壹會。趙豫急吼道：「什麽事快說！」桂太醫鼓足勇氣，低聲說出：「陛下，皇後恐怕是……是要不大好了，微臣特來請示陛下……是保大呢……還是小？」
　　趙豫臉都僵了，旁邊太後忙喊道：「蠢貨，當然是保住我大宋的龍脈。」桂太醫卻不敢接令，口裏維諾兩聲還是等著趙豫的回話。
　　趙豫突然站了起來，走到跪著的桂太醫面前，兩眼通紅的死盯著他，壹字壹字的說：「妳給朕聽著，如果皇後有事，今天妳們所有的人都要給她去陪葬！！」太後不滿的喊了壹聲「皇上」，趙豫不理，盯著桂太醫蜷縮的身體壹抖，問：「明白嗎？」桂太醫惶恐的點點頭，就退下又進了產房。
　　趙豫盯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產房後，看著產房的門就此闔上。那裏面躺著他的愛人，此刻正處在生死關頭，他卻不能進去。
他的心，從來都沒這麽疼過。恍恍惚惚間，他想到了壹個最可怕的可能：玉兒要是不在了，他該怎麽辦？？只是這麽壹瞬間的想象，他頓時有了如墜冰窟的寒冷恐懼感，不……不不不……他不敢想了，玉兒不會有事的，他的娘子怎麽可能會拋下他不管呢？渾渾噩噩的胡思亂想著，突然，產房傳來壹聲撕心裂肺的吶喊：「崇光……！」是冉玉濃的聲音。趙豫腦子轟的壹聲，身體已經沖向產房。福禧上來阻攔，卻被他壹腳踹開沖了進去。
　　進去之後，首先壹股濃濃的血腥氣迎面襲來，屋裏的人都嚇呆了，連行禮都忘了。趙豫顧不上他們，急切的撲到產床旁，望著那個讓他發誓要好好呵護壹輩子，此刻卻奄奄壹息的躺在床上的人，握住他的手壹聲聲的呼喚著：「玉兒，玉兒，醒醒，堅持住啊！」或是聽到了他的呼喚，那個本面無人色的人顫動著眼睫努力的睜開了雙眼，看清是他後，虛弱的壹笑：「崇光，妳來了？」
　　趙豫勉強自己笑了出來說：「是啊，分別這麽久，想死我的玉兒寶貝了，幹脆就沖進來陪陪寶貝妳了。」
　　冉玉濃笑了，突然面露孩童似的神情，撒嬌的說：「崇光，我好疼。」
　　趙豫心頭壹酸壹緊，忙不叠的回到：「
　　我知道我知道，玉兒寶貝受苦了，那疼相公幫妳揉揉好嗎？」　此刻他們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，好像只是壹對平常的小夫妻。
冉玉濃微微擡手指指自己的肚子說：「肚子好疼，小寶寶太不乖了。」
　　趙豫忙將手伸到他不斷蠕動的肚子，輕輕撫弄，嘴裏還像哄孩子似的說：「是這裏嗎？哦哦，好了好了，相公幫妳揉揉，揉了就不疼了。揉完就好了。」
　　冉玉濃笑著聽他哄著自己，突然眼圈壹紅，說：「崇光，我真舍不得妳啊……」
　　趙豫聽了，幾乎要落下淚來。面上強自撐住說：「好好的說這些話幹什麽？玉濃寶貝應該乖乖的，乖乖的生下我們的小寶寶，把他們都撫養長大，然後乖乖的陪我壹起活到老。老到牙齒掉光，頭發全白，再也做不動了。到時候我們靠在壹起曬太陽。
　　妳看，多好是吧？」
　　冉玉濃哭了，點點頭說：「妳說得對，多好的結局啊！我要陪妳，看著琪兒他們長大，還要和妳壹起慢慢變老，陪妳壹輩子。所以，我要先把肚子裏的小淘氣生下來，然後要讓妳打他屁股。小壞蛋，疼死我了。」
　　趙豫伸手拭去他的淚水說：「是啊，玉濃寶貝要堅持住，把寶寶生下來，等他生下來了我來打他屁股，讓他淘氣。然後再和寶貝妳恩愛壹輩子。所以，寶貝要再加壹把勁啊！」
　　趙豫俯在冉玉濃耳邊細細描畫他們未來的日子，給他鼓勁。
　　奇跡般的，冉玉濃原本虛弱之極的身體又湧起了力量，他努力的集中力量到腹部要將肚中的胎兒推出體外。趙豫死死握住他的手，嘴裏壹刻都不敢停的說著話。不知道過了多久，穩婆終於驚喜的喊了壹聲「生了生了」，停了停又驚奇的喊道：「天啊，是兩個！」
　　趙豫不管，兩眼直盯著冉玉濃看仔細觀察他臉色的變化。連穩婆將剛剛誕生的壹對雙胞胎抱給他都無心去看。只揮揮手讓他們抱下去清洗。
　　冉玉濃卻人事不省，無論趙豫怎麽樣在他耳邊急切呼喚都不能得到他壹絲的反應。趙豫內心快被恐懼壓垮，瀕臨崩潰之際，桂太醫急急過來給冉玉濃診了脈之後稟告道皇後不過是勞累過度，氣力消耗過大才會昏迷。用人參湯吊著氣即可確保安然。趙豫才緩了壹口氣，叫桂太醫馬上開方熬藥，讓皓月她們照料著，自己卻邁著疲憊的步子退了出去。
　　門口太後正大聲斥責他不顧龍體不顧國運做出這種驚人之舉，還有底下人為上來對皇後順利誕下龍子表示恭賀，可趙豫都顧不上了。
他只是揮退了親隨，壹個人緩慢的走了出去，壹直走到庭院裏。已經是黃昏了，趙豫仰著頭呆呆望著昏黃的天空，福禧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盯著他的背影。看他半天沒有動靜，突然又低下頭，擡起手，忙小跑上前輕輕試探式的喊了壹聲：「
　　陛下……」
卻被眼前的情景唬了壹跳。趙豫雙手捂住臉，指縫間有透明的水跡不斷流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