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2章 聰明人的默契

　　“可疑？”商心慈濃密的眼睫毛下，目光流轉。
　　張柱點點頭，肅容道：“事實上，我從進入匪猴山的那天起，就開始懷疑他們了。小姐妳要獎賞壹百五十塊元石。如此巨款，他們卻壹點都不心動。這實在發人深思。”
　　他頓了壹頓，繼續道：“這些天來，我壹直暗中觀察他們。發現了更多的疑點。首先，他們很少和身邊的家奴交流，恨不得變成透明人似的。其次，他們拒絕了很多家族的招攬，哪怕條件再優越。”
　　“小姐還記得那晚他來投靠我們的樣子嗎？黑土他有這樣大的力量，怎麽還會被人傷成那樣子？最後，據我觀察，他的那個同伴，雖然是男人裝扮，但其實卻是個女子！”
　　營帳內，壹片沈靜。
　　半晌後，商心慈才微笑道：“力氣大，並不代表就壹定能打贏別人不是嗎？雙拳難敵四手，黑土受傷也很正常呀。其實妳說的這些疑點，我都知道。”
　　張柱卻絲毫沒有流露出驚異的神色，他了解商心慈，知道她的聰慧。
　　“小姐……”
　　商心慈眨眨眼，柔美的容顏顯出壹絲俏皮：“張柱叔，妳憋了好多天了吧？發現我壹直沒有處理這個事情，所以今天就來提醒我。”
　　張柱笑起來：“小姐，我什麽都瞞不過妳啊。但為什麽，妳壹直放任他們倆在身邊呢？”
　　“因為我覺得他們並沒有惡意。”商心慈的眼中閃過智慧之光，“他們在匪猴山被我們懷疑。如果當時他們不站出來，我們就看不到疑點。但他們為什麽還要站出來，幫助我呢？”
　　“這個……”
　　“如果他們心懷叵測的話，壹定會隱藏在壹旁看戲吧，或者接受那壹百五十塊元石。但是他們沒有。黑土他說報恩時，神情那麽真摯，我覺得他說的是真的。他是真的想償還這個人情。”商心慈道。
　　張柱壹陣啞然：“但他們壹定不簡單，肯定有秘密。”
　　商心慈笑魘如花：“每個人都有秘密，我也有秘密，有秘密的就壹定是壞人嗎？這個世界是光明的，能夠知恩圖報的，再壞也壞的有限不是嗎？”
　　“話雖這麽說，但我始終覺得他們有什麽目的。也許他們在策劃什麽陰謀……等等，我知道了，他們壹定是匪徒的內應。混入商隊，配合魔道中人搶劫！”
　　“這也說不通的。”商心慈搖搖頭，“既然是內應，更應該隱藏起來，何必在匪猴山出風頭呢。那麽多人招攬他們，他們大可以加入其它的隊伍，不更易於隱藏嗎？為什麽偏偏留在我們這裏？我覺得他們壹定是有什麽苦衷。我們幫了他們，他們就回報我們。現在他們想要隱藏身份，我覺得我們應該再幫他們壹把……”
　　張柱搖頭嘆息：“小姐啊，妳怎麽總是這麽為別人考慮呢？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啊……”
　　“張柱叔。”商心慈沈吟道，“如果真的被大劫的話，請壹定不要因為守護貨物，而去戰鬥。這些貨物丟了也就丟了，沒有什麽大不了的。我娘的遺願，是要我帶著信物，卻到商家城找某個人。但她也說了，如果那個人不願意接納我們，我們就靠這些財物生活下去。”
　　“我娘走的急，要我找的那個人究竟是誰，也沒有說清楚。但我想，錢財都是身外之物。娘親已經離我而去了，張柱叔妳和小蝶是僅剩下的親人了。我不想看到妳們再出事。”
　　“小姐，妳千萬不要這麽說……”張柱眼眶泛紅，哽咽起來。
　　“來壹來，看壹看了啊，正宗的沈佳絲綢！”
　　“各種美酒，歡迎大家品嘗。”
　　“壹氣金光蠱，只賣五十塊元石！”
　　叫賣聲此起彼伏，人流湧動，在這個臨時搭建的集市中，壹片喧嘩熱鬧。
　　每當有商隊前來，山寨就像是迎來了節日。
　　不單單是商隊售賣，也有金家寨的人過來兜售物品。
　　最常見的，就是大量的黃金雕塑或者器具。
　　鍋碗瓢盆，以及人物、動物的雕像，刻工深厚，惟妙惟肖。再搭配上紅綠黃藍的寶石，或者珍珠，更顯得華美精致。
　　黃金山上因為得天獨厚的地利，黃金幾乎俯拾即是。
　　生活在這裏的人，哪怕是衣不蔽體的家奴，也帶著些許的金戒指，金項鏈等等。
　　許多少女，戴著的發簪、耳環、手鐲，都是金光閃閃，錦繡華麗。她們三五成群，鶯聲燕語，別有風情。
　　至於金家的蠱師，身上的穿戴和青茅山大體壹致。上身短衫，下身長褲，有腰帶、綁腿，腳上是青色的竹芒鞋。
　　只是有的人的綁腿，是用摻了金絲的麻繩綁的。而有的腰帶，衣服袖口或者褲腳，都鑲著金邊。算是黃金山這邊的特色。
　　南疆家族中蠱師的穿戴，皆大同小異。魔道蠱師的話，則是各種奇裝異服。
　　方源和白凝冰穿梭在人流當中，已經尋找了三四個金家寨的人，購買了壹些牛奶、羊奶。
　　為了餵養空竅中的骨槍蠱，方源已經盡了全力。但即便如此，已經餓死了三分之二的骨槍蠱了。
　　“妳這樣大肆購買，不怕被查出來暴露身份嗎？”白凝冰表示疑惑。
　　“只要是偽裝，就必定會有暴露的壹天。我倒是無所謂，但是妳身上的破綻太大。”方源看了白凝冰壹眼，道。
　　白凝冰頓時發出壹聲冷哼。
　　她知道自己的破綻在哪裏，那就是自己的性別。
　　當初在村子裏，就連老婆婆都能看出來。女人和男人的生理特征是有區別的，這個要偽裝起來，必須要特定的蠱蟲，可惜白凝冰沒有。
　　因此哪怕她穿著寬松的衣服，帶著草帽，塗著黑灰，綁著裹胸，時間壹長，也不能避免身份的暴露。
　　方源繼續道：“所以，與其隱瞞下去，還不如主動暴露壹些，讓他們覺得看破了許多東西，認為局勢在他們的掌控中，會比較安心。”
　　暴露是必須的，並不是壞事。要接近他們，就得暴露身份，只有這樣才能獲得信任。
　　方源不可能主動去攤牌，這樣做和他們之前表現的很不相符，太不自然。
　　只有那邊主動發現，然後試探，方源反倒能借助這個臺階，順勢暴露壹些東西。
　　白凝冰恍然：“這麽說，妳是特意等著他們發現，然後再做應對？”
　　“妳終於聰明壹回了。”
　　“哼！”
　　然而三天的時間過去，方源期待的反應和試探，卻遲遲不來。
　　白凝冰終於找到挖苦方源的機會：“原來妳也有算錯的時候。”
　　方源冷哼壹聲，心中琢磨：“從張柱的神情舉止可以發現，他早就懷疑了。先前不試探，大概是因為在路上隨時會遇到危險，因此忍耐不發。但現在商隊依靠金家寨，十分安定，試探應該早就來了才對。除非……”
　　方源的心中，浮現出商心慈的容顏。
　　“真是聰明人吶，也具有魄力。應該就是她，阻止了張柱吧。有點麻煩，太聰明也不好啊。”
　　方源嘆了壹口氣。
　　商心慈的溫柔善良深入人心，讓他有些低估了少女的聰慧。
　　商心慈想要和方源達成聰明人的默契，雙方心照不宣，揣著明白裝糊塗。但方源的目的不同，這層默契反而成了他的阻礙。
　　“既然如此，那我只好主動點了。”想明白這壹層，方源嘆了口氣，主動找到商心慈。
　　“妳想要與我合夥？”帳篷內，看著闡明來意的方源，商心慈以及張柱的臉上都流露出詫異的神情。
　　自己沒有找他們倆，他們反而主動找上門來了。
　　這有點出乎少女的意料。
　　而張柱則心中壹動：“終於要露出狐貍尾巴了嗎？合夥……哼！”
　　“張小姐，說來慚愧，我們需要元石，而在下對於行商自認有些心得。在下想要借貸壹批貨，賺到的元石，和妳五五分賬如何？”方源微微欠身，不卑不亢。
　　“沒有元石，壹窮二白，就想借雞生蛋？妳也太自信了吧！”張柱眼中閃著冷光，“妳憑什麽覺得，自己壹定能賺到錢？又憑什麽覺得，我們張家壹定會借貸給妳呢？”
　　“做生意，當然有賺有賠。我當然不可能穩賺不賠。至於為什麽，可能是覺得張小姐妳是個好人，應該會借給我吧。妳要問我原因，我只能回答妳，就是這麽覺得的。如果我的感覺錯了，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吧。”方源笑了笑。
　　他缺少壹只耳朵，身上全是燒傷的痕跡，笑起來有些可怖。
　　但商心慈卻看著他的眼睛，從中發現壹種自信、決斷、運籌帷幄的光彩。這種光彩，反而從醜陋中襯托出壹種別樣的魅力。
　　“真是有趣，看來他也察覺到了我們的懷疑。所以，想和我達成聰明人的默契嗎？”商心慈目光閃爍著。
　　片刻後，她笑起來。
　　這種別樣的“坦誠”的交流方式，讓她感覺到莫名的安全，還有新鮮感。
　　“如果沒有黑土妳的話，我的貨物剩不到四分之壹。早在匪猴山，被那些猴子搶走了。既然妳有這個想法，那這些貨物就都交給妳掌管好了。”她道。
　　若是丫鬟小蝶在此，恐怕立即要大呼小叫了。
　　方源表面上則楞了壹下，欠身表示感謝。
　　“小姐？妳這是……”等到方源離開帳篷，張柱終於忍耐不住。
　　商心慈調皮地眨眨眼，像個孩子：“這不是很有趣嗎？妳聽聽他剛剛說的話，還未做生意呢，就要和我五五分賬。這語氣，就好像必定能賺到錢似的……”
　　“哼，他壹個莽漢，有多少才華？”張柱不屑地嗤笑壹聲，“要說做生意的頭腦，誰人能比得上小姐妳呢？這麽多年來，小姐妳如何操持家業，發展壯大的。老夫歷歷在目呢。要不是張家那些小人眼紅嫉妒……”
　　“好了，過去的事情說得幹什麽呢。既然張柱叔妳也認可我的才華，那麽就該相信我。哪怕他黑土將這些貨物都敗光，我也能重新白手起家，不是嗎？”商心慈道。
　　“當然！”張柱斬釘截鐵地道。